1375 你的仇怨關我鳥事

這是一片次級維度，漫天極光垂落，宛若一條條飄揚的絲帶，一道高速穿梭的流光在其中穿行，正是迪爾隆一行人的魔像載具。

航行了一個多月，目前已經脫離了三大文明的控制區，迪爾隆等人從一開始的警惕戒備，漸漸變成了放鬆。

一個多月前起誓人用心靈投射見了他們一面，之後便銷聲匿跡了，他們都是聖約復甦者，對靈魂之炎的功效有足夠了解，清楚起誓人只能與他們對話，無法鎖定空間上的位置，所以一行人並不擔心因此暴露坐標。

「已經這麼久了，算算日子，黑星也該從聖所回歸了，起誓人之前說會告訴我們一個有價值的情報，應該快來了吧。」

一名超A級逗著桌上毛茸茸的寵物，隨口提起這件事。

另外一人正在艙內的小型生態區給觀賞植物澆營養料，聞言回頭看了一眼，笑道：「起誓人貌似想用這個消息讓我們回心轉意，我倒是想知道他會說什麼。」

船艙里的復甦者都在干自己的事情，人員倒是齊整，所有一個月前跟著迪爾隆一同離開主宇宙的超A級，暫時沒有一人離開。

除了特殊關係，超A級基本不願意屈居人下，眾人倒沒有把迪爾隆當成跑路領袖，之所以現在還不分道揚鑣，主要是抱團應對次級維度的風險，畢竟這裡對正常超A級還是頗有威脅的，人多力量大。

有人轉頭看向迪爾隆，「我挺好奇的，你呢？」

「我才不好奇。」迪爾隆閉目養神，眼睛都懶得睜開，嗤然道：「既然選擇了離開，那就堅定一點，你們都是超A級了，這點骨氣都沒有？反正不管他說什麼，我都不會回去的。」

眾人笑了兩聲，正要搭茬，艙內忽然冒出一簇簇黑色火花，迅速構成起誓人的心靈投射身影。

見狀，迪爾隆眉頭一抖，緩緩睜開了眼睛，其餘復甦者也是面色微微一變，收斂了笑意，放下了手頭的事情，齊刷刷盯著起誓人。

「你又來了。」迪爾隆眯起眼睛，「怎麼，還想勸我回去？」

「你愛回不回，我只是來傳達情報。」

起誓人不想鳥他，轉頭望向其他滿臉好奇的復甦者，手掌燃起一團黑漆漆的火焰，裡面閃過一幕幕模糊的影像，蘊含著聖所復甦真相的信息。

他輕輕一彈，一道道火星散射而出，融入每個人的額頭，將裡面的信息直接傳遞到對方的精神腦域之中，來龍去脈一目了然，開放了相關的精神記憶，任由查看。

下一刻，眾人便接收了這些信息，瞬間傻眼了。

「聖所復甦原來不是一次性的？！你和黑星一直瞞著我們！」

不少人臉色大變，怒視起誓人，表情說不出的難看，簡直像是恰了香香一樣。

「選擇權在你們。」

起誓人根本懶得多說，留下一句話，直接解除了心靈投射，消失在眾人眼前。

眼睜睜看著他離去，眾人臉色數度變化。

一個復甦者目光環視了一圈，最後落在滿臉震驚的迪爾隆上面，斬釘截鐵道：「各位，我先回去看看了，有緣再見。」

說罷，他不理眾人的反應，直接一個閃身出了載具，抬手施法，喚出一個定向傳送門，直接邁了進去，連人帶門一起消失不見。

這成了一個信號，一個個復甦者接連告辭，各施手段離去，有耐心的人還會道個別，沒耐心的直接二話不說走人，不需要向這群臨時同伴解釋什麼。

他們都是復甦過的人，離開主宇宙的動機，是認為一次性的聖所復甦對他們已經無效，這是最後一條命，然而現在才知道，這只是聖約與黑星聯手搭建的騙局，但原因對他們而言不重要了，無限次數的聖所復甦近乎永生，在這份利益面前，沒有什麼可猶豫的。

眾多小夥伴紛紛離開，很快，適才還頗為熱鬧的船艙一下子變得空蕩蕩，只剩下迪爾隆一個孤家寡人。

他根本不關心其他人的離去，依舊沉浸在震驚之中，喃喃自語：

「怪不得、怪不得，黑星一直不在乎我們這群避戰派，原來他手裡抓著這個王牌……」

永生的機遇就在面前，但是……

迪爾隆神色變幻，糾結無比，內心天人交戰。

……

數天後，集訓基地的頂層會議室。

韓蕭坐在首位，環視著在場的眾多參戰超A級，見眾人目光緊緊盯著自己，隨意開口說道：

「關於聖所復甦的真實情況，如今各位已經知曉了，多餘的解釋相信不用我繼續重複，諸位這幾日應該都消化了這個情報。今天召集大家，是為了商議一下聖所復甦的後續問題，這將是我們對抗世界樹的重要底牌，而三大文明都對此感到很驚喜，決定繼續大力支持，並暫且對公眾保密……」

在場眾人默默點頭，表情頗為微妙。

他們相信驚喜是有的，但更多是驚嚇，就算用屁股思考，都能想像三大文明領袖驟然得知這個「驚喜」時心梗的樣子。

這幾天他們一直想找韓蕭，但韓蕭在行使完聖所復甦之後，便暫時離開了，根本聯繫不上，直到現在才回來，公開召集所有逗留在集訓基地的超A級。

所有參戰超A級一直等著開會，立馬趕了過來，無人缺席。

韓蕭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，手指敲了敲桌子，呵呵笑道：

「順便，我們今天再統計一下各位的意見，看看大家是否願意繼續參戰，畢竟從現在開始，參戰與聖所復甦待遇掛鉤，我需要記錄一下名冊。說不準有人不喜歡這份待遇，我也不能強迫嘛，畢竟我這個人還是很民主的。」

還民主？呸，不要臉！

眾人暗暗腹誹。

黑星抓住這條命脈，話語權已經升到了新的檔次，幾乎和一言堂差不多了，哪裡會有人願意放棄這個待遇名額。

心裡吐槽歸吐槽，在場眾多超A級的身子還是很誠實的，一個接一個迫不及待開口。

「算我一個！」

「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，當然是繼續打了。」

眾人踴躍表態，清一色都是表示繼續參戰。

本來有一部分第三批復甦者並未出戰，未曾參加攔截圈戰役，但看到聖所復甦不限次的實質性證據，此時也都改口了。

韓蕭微笑看著這一幕，打開一塊虛擬屏幕，調出備忘錄，當著眾人的面將表態者的名字一一記錄進去，心裡則暗暗感嘆。

『聖所復甦不限次的誘惑力，果然沒有幾個人可以抵擋，效果和預期差不多……』

幾天前，韓蕭便接到起誓人的報告，得知聖約的隱居復甦者也紛紛要求出山參戰，這幾天他就是去處理這件事了，安撫了那批聖約復甦者一頓，表示等到世界樹攻入本土，才需要他們動手，眼下則不必出世，依然藏在暗中，只要接受他的針對性訓練計劃就行了。

那群聖約復甦者之所以隱居，一部分是不願意繼續捲入勢力爭鬥，另一部分則是與三大文明有仇，但現在全都扔下了初衷，改變了主意，嘴上說的好聽，行動依然足夠現實，清楚自身需求的超A級基本都做出了理智的選擇。

韓蕭自然不會恥笑什麼，人之常情而已，沒有幾個人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享受這份利益，而自身卻沒有份。

就在眾人積極表態之時，會議室大門忽然砰地一下被拉開，打斷了會議。

眾人轉頭望去，不禁面露玩味之色，只見眾多留在費恩星的避戰派復甦者此刻都來到了這裡，魚貫而入。

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，這批沒有跟著迪爾隆一起離開的留守避戰派在桌旁站定。

韓蕭掃了一眼，擺出一副平靜的表情，隨口道：「你們怎麼來了，有什麼事嗎？」

聞言，其中一位避戰派越眾而出，像是眾人的代表，大聲開口：

「黑星閣下，經過深思熟慮，我們已經做出了一致的決定，請讓我們加入集訓，我們申請參戰！」

在座眾多超A級互相交換著眼神，搖頭失笑，一點也不意外。

韓蕭露出笑容，頷首道：「我之前說過，假如你們有一天回心轉意，我們同樣歡迎各位與我們並肩作戰。」

說罷，他打了個響指，械力一閃，會議桌陡然活動起來，機械粒子延伸，桌面慢慢擴大，各人的座位也滑動起來，留出更多的空隙，一個個新座位從地面升了起來。

做完這件事，韓蕭隨手朝空座位一引，輕笑道：

「各位，請坐吧。」

見狀，這群避戰派復甦者頓時暗鬆了一口氣，紛紛頷首道謝，接著找空位置坐下，數量正正好好。

他們本來還想冷眼旁觀一群協會成員在前線阻擊敵人，但是從白格爾處得到了聖所復甦真相，一夜之間，所有人全都改變了主意，全都屁顛顛決定參戰了。

本來還擔心黑星會刁難他們一番，再不濟也會有人說幾句風涼話，可他們卻發現這群參戰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，沒人調侃他們的選擇，這不禁讓他們神經放鬆了下來……不過想想也是，大家都一個德性，大哥就不笑二哥了。

獵日者掃了他們一眼，倒是咦了一聲，道：「怎麼就你們這點人，還有一些人才對吧，那個嘴臭的精靈王呢？」

「他們呀……」一位前避戰派成員頓了頓，無奈笑道：「他們不願意捲入戰爭，已經離開主宇宙了，沒人聯繫得上。」

眾人頓時面露訝異，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，克蘇耶隱瞞了消息。

「那他們還真是虧大了，錯過了這種好事。」獵日者嘖嘖稱奇。

不少人嘴角勾起，暗暗嘲笑，反正自己選的路，跪著也要走完，他們可不會為了這群跑路的傢伙而惋惜。

可惜他們不知道韓蕭記憶里的典故，不然就知道這種行為有個貼切的形容，簡直是四九年入國軍。

「他們還不知道聖所復甦的真相吧，要不要把他們追回來？」米利扎烏斯扭頭問道。

韓蕭不以為意，故作淡定道：

「我們協會不是能進不能出的組織，他們有離開的自由，不用去管他們……」

話才說到一半，他忽然一頓，呵呵一笑，繼續道：

「而且，他們這不是自己回來了嗎？」

說完，眾人也都察覺到了，轉頭望向窗外的璀璨星空，只見一個傳送門旋轉著打開，一道道流光落在集訓基地。

很快，密集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，越來越近，眾人轉頭望向洞開的門口，眾目睽睽之下，所有跑路的避戰派復甦者一起出現在門口，紛紛走了進來，迪爾隆落在最後。

克蘇耶平靜地喝了一口凝神茶，這群人回來之後，因為找不到黑星，所以接連聯繫了他，他便安排眾人今天一起現身，與另一夥留守避戰派分開，不過這件事，在場只有他和韓蕭兩人知道。

「喲，剛才還聊到你們呢，不是說遠離戰爭嗎，怎麼又回來了？」

獵日者擠眉弄眼，語氣調侃。

其餘人也一副戲謔的表情，目光不斷掃過隊伍最末尾的迪爾隆，他們還記得迪爾隆是最堅定的避戰派，以前開會時拍桌子反對參戰的堅決樣子還歷歷在目，而眼下卻沉默不語，面無表情，目不斜視，彷彿把其他人都當成了空氣，進了房間以後看也不看別人。

迪爾隆不搭理獵日者，看著韓蕭，正色道：「黑星，我們希望參與戰爭，不知道你同不同意？」

話音落下，其他人也不說話了，轉頭看向韓蕭，等待他的決定。

韓蕭掃了一眼這群人，敲了敲桌子，地面再次升起一批空座位，淡淡道：

「坐吧。」

見狀，這群人緊繃的身子才鬆了下來，不敢去看韓蕭的眼睛，低頭致意後，趕緊坐了下來。

迪爾隆見韓蕭沒有和他多說的意思，心裡的忐忑消散了幾分，尋了個位置乖乖坐下。

他在回來之前，一直擔心遭到清算，畢竟以前老是唱反調，黑星不願意接納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，心裡沒底，覺得再不濟也會被冷嘲熱諷一番，沒想到黑星對他一視同仁，像是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。

這時，旁邊的獵日者撇了撇嘴，鄙視地看著迪爾隆。

「嘖嘖，你不是絕不後悔嗎，不是苦大仇深嗎，不是挺嘴硬的嗎，看不起你。」

迪爾隆不以為意，按捺不住嘴臭的本性，反擊道：「我要你看得起了？幹什麼是我的自由，我改主意了不行么？為了讓你看得起，就要我放棄永生的機會，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？」

他本就我行我素，但凡有一點在乎旁人的看法，他歷史上也就不會死得那麼慘烈了。

經過一番內心爭鬥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永生的機會，往日的仇恨雖然刻骨銘心，但並未蒙蔽他的理智。他不願意為三大文明作戰，仇恨是一個因素，另一個因素則是沒有利益，而如今聖所復甦的真相擺在眼前，孰輕孰重，他自然分得清……活著就有無限可能，旁人的鄙夷不是影響他做出正確決策的阻礙。

「哼，總有一天宰了你。」獵日者冷哼一聲，轉過頭去，懶得和這傢伙打嘴炮。

其他人也收回了目光，話糙理不糙，為了重要利益，他們這些超A級同樣沒幾人會被旁人的看法干擾，心裡戲謔一下就算了，能夠理解這群人的選擇，沒什麼可看不起的。

韓蕭視若無睹，等眾人安靜下來，這才繼續開口說正事。

沒過多久，這場簡單的會議便結束了，眾人各懷心思散去。

迪爾隆正想起身走人，身後突然傳來韓蕭的聲音。

「你留一下。」

眾人動作一頓，玩味地回頭看了一眼淡定的韓蕭，加快步伐離開，特意留下獨處空間，很快房間里就只剩下兩人。

迪爾隆表情一僵，回頭看著韓蕭，有些不敢與韓蕭淡然的眼神對視，硬著頭皮問道：

「有什麼事？」

韓蕭歪了歪頭，故作疑惑道：「你煽動成員脫離協會，該不會以為事情就這麼揭過了吧？」

「……你想怎麼辦？」

迪爾隆心裡咯噔了一下，他雖然嘴臭，但那是個性使然，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怕。

韓蕭卻沒有立刻回答，只是自顧自道：

「你的遭遇確實很慘，不過，這不是你屢次煽動的借口，這裡和三大文明有仇的就你一個？唯獨你這麼跳。

我不在乎你的仇恨，那是你的私事，怎麼處理與我無關，我也並不同情你，就你這樣的活該被打死，我只關心我的計劃能不能照常實行，戰局能不能順利發展，而你阻礙了我許多次，理應是付出一些代價的……」

「我已經暫時放下仇怨，願意回來為三大文明賣命了，你還想怎麼樣？！」

迪爾隆心裡越發不妙，沉聲說道。

「你放不放下仇怨，關我什麼事？你覺得你克服了自己的難處，我就要慣著你？要是沒有永生的機會，你會回來？我只關心你能不能發揮作用！」

韓蕭才不吃這一套，緩緩道：

「但你主動回來了，確實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，沒有一條道走到黑，所以我給你機會。」

「你要幹什麼？」

迪爾隆暗暗捏緊拳頭，小心往後退。

「假如你今天不主動回來，我會追殺你，不讓你有機會遭遇世界樹泄漏情報，相信你那些同行的夥伴很樂意曝光你的路線，而你死了以後，我會把你送入冥土，同樣為戰局效力，永遠不讓你解脫。

但你自己回來了，我很滿意，所以我不會趕盡殺絕，你這樣的不安定因素，我一樣要送進冥土，但是我承諾，在戰爭結束之後，我會解除你的英靈身份，轉而用聖所復甦讓你恢復正常，以後一樣獲得永生……」

一邊說著，韓蕭緩緩站起身，揉了揉拳頭，眼睛眯了起來：

「我希望你最好還手，天天不說人話，我老早就想揍你一頓，治一治你這張嘴了！」